川贝炒黄连

梁帝墓被盗。

明楼接到命令的时候，事情已经进入胶着状态。兹事体大，保密度却高。一些知情人士可能知道那是梁帝墓，只有极个别的高官清楚，里头诈尸了。明楼就是高官中的一员。他对于上头的保密手段烂熟于心，得知牵连的人数早于这份文件落成。

这事不难让人联想到1928年夏天孙魁元带着他的流氓军团盗窃乾隆帝裕陵和慈禧东陵，也让政府内部深陷分歧之中。一拨人认为此事无关痛痒，非常时期，财物吃紧，一个千年前的小朝廷皇帝的墓，盗了就盗了；另一拨人却觉得，新政府成立不久，根基不稳，人心未聚，盗墓一事有可能会激化潜在矛盾，甚至会影响民心的笼络。明楼身边的人两派皆占，他本人在别人眼中自然就如同站在楚河汉界的中央。这些话他也有耳闻，大多是左耳进右耳出。他向来觉得这事吃力不讨好，索性装聋作哑。

现在，明楼被置身事外这条小船扔下了水。明诚去执行暗杀任务，对外只说出差，这是惯例。桌面上的文件一看就知道是刘秘书拿来的。页脚卷边，痕迹不深。明诚从不会有这样的粗心。

几近天亮，明楼回到家中。他在会议室听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报告和讨论，脑子里全是尘土飞扬的聒噪声。他刚躺下睡了不到两个小时，就在电话里听别人说明诚昏迷住进了医院。他蹑手蹑脚，清晨的鸡啼声刚落他就往驾驶座上坐，把车开得飞快。

明诚并没有大碍，只有一些皮外伤，医院给他做了全身检查，没有内伤，却昏迷不醒。明楼问了几句，大夫无奈地说：“这种事也有可能发生，原因很多，只能等他醒来再作判断。”

明楼没能等明诚清醒就被叫去开会。明楼就座，脸色铁青，面前还是昨晚那群人，神色比昨晚更加凝重。

“怎么了？”明楼开口，“大清早的，有事就说吧。”

其中一人支吾开口：“明长官，墓里头出事了。”

“知道。”明楼说，“能把各位召集来，一定是大事。”

那人面色沉重：“报告明长官，我们的人想尽一切办法，都查不到是谁干的。盗洞不像炸开的或者挖开的，倒像是从里面打开的。”

明楼蹙眉：“你确定？”

“千真万确。”那人语气肯定，“而且，有人看见墓里的东西跑出来袭击人。”

明楼问：“被袭击的那人怎么样了？”

“那人没事，被吓得尿了裤子。”

“目击者呢？”

“看到的那个人也被吓得不轻，嘴里只说见鬼了，问不出什么来。”

明楼看他欲言又止，继续问：“还有什么吗？”

“那东西没有腐烂，跟活人差不了多少。咱们的人把他制住的时候他晕过去了，就刚刚的事。还有……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那东西……跟明诚先生，长的一模一样。”

明楼与另外两个高级官员同行不同车，太阳升至头顶前来到梁帝墓。明楼在前面一段路时补眠，后头的路颠簸得不行，车开到最后，只能下车走路。

一行人在一片树林里停住脚步，远远可以看见洞口，像丘陵又像洞穴。明楼最后一个到达，此时那两个官员已经把眉头皱了很久。他跟众人打招呼，众人回他“长官好”。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下情况，说上头有意让几个高官进去先走一下，才好做别的事。一般来说，当大官之人的命数大多很硬，八字重，可压邪气。明楼知道他什么意思，点头不语。

墓穴唯一一个口子就在眼前，明楼走在前面，一手拿着手电筒，另一手举着火把。东西是别人递给他的，他一心记挂明诚，打算进去走一圈完事，不作多想。

明楼自认一生光明磊落，不曾做过背德违法之事，不怕朗朗乾坤下一座墓。他身后的两个官员显然没有他镇定，眼神里有恐慌，但还算平静。

他们一行三人顺着墓穴的走道往前，除了一些滴水声和他们的脚步声、呼吸声，并无旁的多余声音。墓并不是十分大，确是小朝廷该有的样子。他们又走了一会儿，总算来到了主墓室。

主墓室只有一个棺椁，三长两短的卯榫结构，放在三层台阶之上，看得出已被打开过，棺盖摆在一边。明楼对考古之事纯属业余，加之墓中漆黑，一时看不出什么花纹，也不好判断是什么材质。

明楼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两人的恐慌加剧。他回过头对两人说：“不用害怕，这里已经有人进来过了，这里头的人归了原位，别的冥器也没动过。我们就绕着这里走一圈即可。”两人全无主意，只点头称是。

按理说，绕着棺椁走一圈，应低头无言，不该盯着里头的人看。但不知为何，明楼的眼睛忍不住往里头瞧。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，总觉得那人似曾相识。

一圈很快就走完了，明楼最后瞥了一眼。他所在的位置不巧，手中的火把和手电筒无论怎么照，棺盖的阴影都挡住了里头躺着的人脸。明楼的直觉告诉他，这人想让他看见，但又十分确认这种想法毫无根据。他身边还有两个人，不好再明目张胆地去看，只好按原路返回。

事情很顺利，三人相安无事地出来了，众人更是松了一口气。明楼最后一个出来。他甫一出来，就有人告诉他明诚在医院已经清醒。明楼舒了一口气，正要上车，却猛然意识到现在天已黑。

他正午时分进墓里，满打满算，顶多在里头停留了两个小时，怎么出来就天黑了？明楼摇摇头。可能是自己睡眠不足，记错了路，白白绕了多余的地方。毕竟在里头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，什么东西也没有出现。

明楼走进病房的时候，明诚正在接受大夫的检查。明诚脸色苍白，盯着明楼看了好久，眼神有些疲劳却沉稳，与一般病人不同。明楼显然没有太注意这些，他走到明诚身边，询问了大夫一些事宜，打算给他办理出院手续。

“呃……”明诚声音嘶哑，咳嗽了几声。

明楼给他倒了水，抚着他的后背：“怎么了？见到大哥太高兴？”又轻声在他耳边说，“事情做得很好。辛苦你了，阿诚。”

明诚喝了水仍旧似唇舌僵硬：“大……哥。”

“不舒服就先躺着。”明楼说，“我先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。”

“好。”

明楼转身走出病房，大夫也跟着他离去。明诚重新躺回床上，窗外头明朗的星夜和皎洁的月光十分清美，初夏蝉鸣阵阵，微风带着暖意和栀子花香飘来。

明诚鹿眼湿润，欣慰地笑：“先生，我找到你了。”

梁帝墓中，萧景琰躺在棺椁里竖起耳朵，直到再也听不到明楼的脚步声，才缓缓落下泪来。

大哥，我是阿诚。

这个短篇只是一个脑洞，源自微博上有人说胡八一挖到萧景琰的墓的梗。这里萧景琰为了寻找蔺晨占用了明诚的灵魂。其实是他执念太深，而明诚是被动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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